2025-12-14 星期日
法史今议系列——平抑物价是政府的职责(童平宇)
发布时间:2012-02-23
    近来,物价上涨,已成焦点话题,尤其春节期间,与老百姓休戚相关的副食品价格,逐日腾升,令市民叫苦不迭。于是,一篇题为《论2010到2012物价翻番》的帖子在互联网上疯传,点击率极高,它认为“房价不涨了,就轮到物价涨,物价不涨了就轮到房价涨,有时是同时涨”,似乎是把房价置于物价之外。有人拥护,认为说出了老百姓的担忧,我国现在已进入全面通胀期;也有人反对,称之为“理论是存在的,结论是荒谬的”,因为全年GDP增长近10%,而CPI仅上涨5.6%,不算高,且通过市场供求规律,物价会自然调节到合理水平。
    我实在搞不懂,经济学家为了证明形势大好,物价不高,总是拿CPI与GDP进行比较,有意义吗?GDP是指国民生产总值,CPI是指物价上涨指数,两者并不对应,与CPI相对应的应当是工资上调指数或收入指数才对。GDP增长比例高,但没给大伙儿加收入,有用吗?据资料,发达国家,国民分配占国民生产总值超过55%,而我国仅不到40%,国富民不富,不是善政。老百姓即使有钱存银行,一年利息仅3.5%,而物价指数上升5.6%(注,其实以我感觉,远远不止),岂不是缩水了吗?经济学家们还力主政府部门不能强制性管理物价,要让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自己去调整,我也不敢苟同。政府的一项重要职能(或者说是主要职能)就是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,而物价是否公允,是否与收入相适应,是生活水平或曰幸福指数的一个重要指标。物价飞涨,肯定会损害民生,导致民怨沸腾。政府部门不能熟视无睹,无所作为。现在的问题是,一些央企,尾大不掉,操纵价格,连国家对它也无可奈何。例如中石油,中石化,控制了燃油的供应及价格。世界油价涨了,中国油价自然涨,世界油价跌了,咱们油价还是涨,这是哪门子的市场调节?庙堂之上经济学家们为何对此不置一辞,束手无策呢?
    因此,政府出手调节物价,是其职责所在。古人就是这么做的。
    《周礼·地官·市司》记载:市司,“掌市之治教、政刑、量度、禁令,以次叙分地而经市,以陈肆辨物而平市,以政令禁物靡而均市,以商贾阜货而行市”,市司,即负责市场管理的政府部门,主要职责是经市(经营市场)、平市、均市(平均物价)、行市(管理市场)。《周礼·地官·贾师》记载:贾师,“各掌其次之货贿之治,辨其物而均平之,展其成而奠其贾,然后令市”。贾者价也,在市场专门设立价格评估师,掌治货物的价格,辨别货物的具体情况(无非是供求数量质量)而均平价格,根据货物的成色,确定底价,才准于上市交易。当时政府管理市场物价的权力是很大的。
    为了平抑粮食及其它重要商品的市场价格,国家实行粮食和重要商品的储备制度,叫做平粜、平准之策。市场价格下跌时,国家以高于市场价收购;市场价格暴跌时,国家以低于市场价出售,从而平抑物价。老祖宗的经济头脑非常了不起。西周时,就设立“泉府”,专门负责这平粜、平准的大事。各地都设立了“平仓”,“谷贵时减其贾而粜”,“民便之”(《汉书·食货志》)。这个“平仓”是官仓,延续数千年,一般均设立在官府衙门之内或附近。温州的仓桥街、仓后巷,大约是官仓附近位置。
出土的秦简《金布律》规定:“有买及卖殹(也),各婴其贾(价),小物不能各一钱者,勿婴。”指的是凡有货物买卖,应分别系上标签注明价格;小件物品,每件不值一钱的,则不必系标签。我们现在在讲的明码标价,源头就是这条法令。
    汉代,还建立国家定价与物价上报制度,政府部门每月于月初评定物价,称为“月平”,地方郡国每季应向中央政府上报一次“月平”情况。中央在大司农下设平准令,相当于现今国家发改委下的物价总局,“掌知物贾(价)”,“贱则买,贵则卖,是以县官不失实,商贾无所贸利,故曰平准”,(桓宽《盐铁论本议》)那可是把物价当做大事来抓的!当时,在长安设有九市,其中“直市在富平津西南二十五里,即秦文公造。物无二价,故以直市为民”。(《三辅黄图校证》卷二《长安九市》)有物无二价的直市,说明物价合理,买卖公平,否则无论是卖方或买方单方“不二价”,直市是不可能存在的。有这样的直市,实在是非常之美好,吾心甚向往之,因为历来讨厌且不善于讨价还价。
    至唐代,商品定价制度更趋严格,规定“旬估”,十天评估一次物价,分上中下三等记录在案,就相当于当今的价格信息,按季上报。还规定“诸市司评物价不平者,计所贵贱,坐赃论;入已者以盗论”。(《唐律疏议》杂律第419条)物价评定责任制的建立,显然是为了定价准确、公平。
    宋朝经济发达,王安石变法,创行市易法,设市易务官。“敛市之不售、货之滞于民用者,乘时贸易,以平百物之直(《宋史·职官志五》),“凡货之可市及滞于民而不售者,平其价市之,愿以易官物者听。”动用官府力量,对囤积居奇及滞销的货物,平价买之,以抑平物价,国家对物价的干预力度相当大。《春渚纪闻》卷四记载了宋开封府尹宗汝霖给大饼定价的逸事:当时,大饼价格不一,百姓有意见。于是宗府尹先算米(面)的价格,又“会计新面工直之费”,计算了做饼的工钱,合计成本为六钱,加上每个饼合理的“两钱之息(利)”,于是定价为大饼八文钱一个。“既不伤市人,而商旅四集,兵民欢呼,称为神明之政”。可见一个小小的大饼价格也关系到民生和社会安定。当然,都由官府作价也不很妥当。当时就有评论“市场之设,本汉平准,将以制物之低昂而均通之。其弊也,以官府做贾区,公取牙伶之利,而民不胜其烦矣”。(《宋史》卷一百八十六、《食货志下八·市场》)因此,抓大放小,紧弛有度,才是物价管理的上策。
    我们现在从上至下在发改委底下设有物价局,主管物价。但由于国家直接定价的商品少之又少,定指导价的商品也不多,绝大多数商品的价格都放开了,无论怎么涨,也不管。这样的度,究竟是妥还是不妥,我看还需要实践来检验。实践的结果如果是老百姓普遍对物价上涨难以认同和承受的话,政府难道不应该进行反思,切实履行平抑物价的职责吗?
百姓过生活的基本企求是:物资充裕、价廉物美。这应成为政府的施政目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