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依法行政的口号响彻云霄。依法行政,一是公正,二是效率。迟到的公正,不是真正的公正。这是世人的共识。因此,为了解决行政拖延的问题,几年前,温州掀起了一场“效能革命”,后来,这个提法渐渐谈去,但是,要求行政机关高效办事,仍是一项基本要求。
不过,现在出现了一种虚假的高效。例如某机关办理某项批准事项,规定应在一个月之内,自然要从收件之日起到办结之日止。但是,往往收件不给收据,收进去以后慢慢办,然后在办结之时倒填五天或七天较短的时间,来了个“穿越时空”,于是,在电脑的统计表上,显示出的均是高效、及时办理,实际上,是骗骗上面检查的,对老百姓而言,高效个鬼!我的一个法律顾问单位向某县土地部门提交了一份申请书,要求对一处非法占用农村土地的违法行为进行处理和处罚。按照相关法律规定,行政机关接到申请之日起60日内不履行法定职责的,申请人就有权向法院提起诉讼。但是,这个部门就是不给收件收据。那么,这个单位就无法证明在什么时候曾经向该土地部门提出过申请,接下来的法律救济就无法实施。这一拖,就已经从去年底拖到现在,想公证送达,公证部门不肯做;想寄挂号快件,同样无收件收据,真是哭笑不得。这种情况还不仅仅存在于某地某一机关,而是具有一定的普遍性。某些行政机关公务人员的“创新”由此可见一斑。
这种拖延,是违法行为。在我国古代,甚至还将其作为犯罪惩处,罪名叫做“稽留公事”,或“文书稽程”。
《唐六典·尚书都省》中规定:“凡内外百司所受之事,皆印共发曰,为之程限:一日受,二日报,小事五日,中事十日,大事二十日,狱案三十日,其急务者不与焉。”官府受理事项之时就须依据事情大小确定办理的及期限,规定的很详细明确,紧急事务,还不能适用这个期限,应该更短。有了这个期限要求之后,《唐律疏议·职责》就规定:“诸稽缓制书者,一日笞五十,日加一等,十日徒一年”,这是指法律文书的制作超过期限的罪责。“其官文书稽程者,一日笞十,三日加一等,罪止杖八十”,这是指法律文书送达超过期限的罪责。“诸公事应行而稽留,及事有期会而违者,一日笞三十,三日加一等,过杖一百,十日加一等,罪止徒一年半。”“公事应行”,指的是文件的报送,“事有期会”,指的是按照指定的日期进行会办、核定。上述规定的罪责是按日计算的,刑罚有笞、杖、徒不等,按情节而定。《大明令·吏令·八》规定:“凡内外衙门公事,小事伍日程,中事七日程,大事十日程,并要限内结绝。”但事涉外郡官司会办或需要,对田亩进行勘查的,除外。《大明律》设“官文书稽程”罪,定在《吏律》之中。律曰:“凡官文书稽程者,一日,吏典笞一十,三日加一等,罪止笞四十。首领官各减一等。若各衙门遇有所属申禀公事,随即详议可否,明白定夺回报。若当该官吏不与果决,含糊行移,互相推调,以致耽误公事者,杖八十。其所属将可行事件不行区处,作疑申禀者,罪亦如之。”与《唐律》规定大致相同。但进一步规定了拖延不决,互相推诿造成耽误公事的刑事责任,并且对部属不负责任,明明依法可以自行决定处理的事项,当做疑难事项呈请上级审批的,也要处罚。从唐、明律的规定来看,可见拖延行政之弊古已有之,这大约是人的隋性使然。以至唐、明两律都将其入刑。古代民刑不分,只能出此下策。不过,今日的我看了,还觉得相当解气。当然,声明在先:本人绝无法律复古之意,否则肯定会被人骂得狗血淋头。但是,对怠于职守,上推下卸,视老百姓之事为无物,肆意拖延行政的违法行为,进行严肃的查处,应是依法行政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环。
唐朝,为了保证行政效率,设立“勾检官”,监督法律公文的运行“勾检稽失”,中央由尚书左、右丞负责。如果公事有误,未能监督查实,“检勾之官,同下从之罪”,负连带责任
i。《大明令·吏令·九》规定:“凡内外诸衙门公事,当该椽每日一勾销,首领官每旬一检举,各省检校官每季一检校,随事举行,错者,依例改正”,这“勾销”、“检举”、“检校”,就是指对公文形成及运行进行检查、监督,不仅要督查其内容有否差错,还要督查其执行有否迟延。封建帝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威权,使权力的运用犹如以身使臂,以臂使指,执行快速,想尽了方法。在执行得好的时候的确效果非凡,尤其是王朝新起,政通人和,百废俱兴,社会安定,黎庶得利。但是由于封建官僚的沉疴难疗,每当王朝末世,行政拖延成习,政令不通,上下隔塞,气数渐尽。这就是封建王朝的兴亡律使然。
古代的有关行政效率的法律制度设计,目的是对上级官府直至对皇帝负责,我们现在倡导的提高依法行政的效率,目的是为民服务,对人民负责有着根本的区别。按理,现在绝对应该做得好一些,因为不是都在声称自己是“人民公仆”吗?但总是不尽人意。再举一例吧,同在市内,下级法院的卷宗通过机要寄送到上级法院,竟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之久。法院虽非行政机关,但效率要求也应同样。我就搞不懂,直接派人送一下,半个小时便可解决的事,为何要费那么长的时间那么个劲。一个月,到月球都一个来回了。据说是制度规定必须送机要,这个制度是否需要改改,或者,即使必须送机要,能否加快一下运转速度,提高一下工作效率?
在这一点上,不妨借鉴一下古人。